作者:明三
编辑:Mark
出品:红色星际(ID:redplanx)
头图:余承东图片
5月28日,在粤港澳大湾区车展上,“大嘴”余承东再次大炮轰鸣、火花四溅。
他一面为华为打造的新车问界M7预热,一面又炮轰与华为合作的传统车企,称“传统零部件销售模式,已经无法适应今天智能网联电动汽车时代的要求。”
“传统车厂让华为做解决方案,切开二十几个部件分别招标做设计,这样根本搞不过别人三个部件的集约化、低成本、高可靠性。这种模式非常坑爹。”他说,按这个模式做的车,体验之差,就像“心中有一万头羊驼在奔腾,内心崩溃的感觉,真的想骂人!”
他还抱怨,按他们的模式去做产品方案,“做的车卖不掉,反过来还骂我们,用华为的部件,卖得很差。”
余承东身为华为
智能汽车解决方案BU (以下简称车BU)CEO,正与北汽、长安、广汽、小康等传统车企合作造车,今年要连推几款新车。看他这架势,不但吃人家的饭,还要砸人家的锅。
听余承东这一番猛轰,台下的何小鹏坐不住了,直言“想扔只鞋子上台”。不知道华为那些合作伙伴内心作何感想,估计也是“一万头羊驼在奔腾”吧!
红色星际发现,华为最初涉足自动驾驶领域,就是定位于“Tier 1”,提供智能汽车增量部件,帮助企业造好车。谁承想,车BU业务交到一心想造车的余承东手里,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。
1. 任正非眼里的自动驾驶
要弄清楚
华为汽车业务的演化路径,最好追根溯源,先来看看华为创始人任正非是怎么想的。
华为最早布局汽车领域,是在2013年成立车联网业务部,组建“5G汽车联盟”,意在帮助车企实现车辆的网络连接。
自那以后,5G网络、AI技术和芯片新制程工艺迅猛发展,自动驾驶成为汽车产业升级和5G应用落地的新风口。
(华为车路协同图片)
2018年10月,华为发布可以支持L4的MDC自动驾驶计算平台,开始切入自动驾驶领域。
在2018年一次内部会议上,任正非表达了对自动驾驶的战略思考。他说,“无人驾驶是一个珠穆朗玛峰,是基础研究,先让科学家一心一意研究科学,不要顾及商业利益。”
但他同时强调,华为对无人驾驶的研究,就像是攀爬珠峰,爬山路上可以半路放羊,可以半路挖矿,可以半路滑雪……总之,只要条件成熟,华为随时可以对研发的技术进行商业变现,沿途下蛋,浅滩捞鱼。
据此,华为董事常委会作出决议,明确华为不造车,聚焦ICT技术,帮助车企造好车。
2019年5月底,华为正式成立车BU,定位于做智能网联汽车增量部件供应商。在组织关系上,车BU隶属于ICT管理委员会,车BU总裁王军直接向轮值董事长徐直军汇报。
在当年4月的上海国际车展上,徐直军携BU总裁王军一同亮相,正式宣布华为进军汽车行业,同时声明华为不造车,要做世界级ICT增量部件供应商。
彼时的汽车零部件市场,基本上被博世、大陆等国际Tier 1巨头垄断,芯片极度依赖英特尔、英伟达等美国供应商。
作为燃油车的Tier1巨头,博世那时年营收约470亿欧元,华为基于自身的科研实力,认为自己有能力拿下70%的市场份额,成为智能车时代的博世。
2. 做Tier 1还是造车?华为内部两派之争
徐直军和王军热衷于做博世那样的Tier 1巨头,理由很充足。他们认为,全球“不缺车企,缺的是智能网联电动车领域的基础供应商”,与做Tier 1相比,华为如果自己造车,不但要扩展战线、周期广、投入成本巨大,而且会直接与主机厂竞争,从而冲击与传统车企已经达成的合作关系。
作为车BU总裁,王军还有一个安全顾虑。他认为造车远不是造手机那么简单,“汽车行业涉及到生命安全,不能急功近利,不可能赚快钱。”他手下的市场与销售服务部总裁迟林春甚至直言,华为不具备造车的实力。
但华为内部还有另一种声音,以消费者业务CEO余承东为代表,主张自己造车。在他们看来,华为的自动驾驶技术,只有像手机那样在终端落地,才能实现商业价值的最大化。
尽管余承东在
华为手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,但与“Tier 1”派相比,“造车派”那时声势较弱,并非主流。
不过,华为有“内部赛马”的机制,给内部不同意见提供试错空间。这样,华为汽车业务就形成两条商业化路线双向推进的格局。
一条是车BU主导的“Tier 1”路线。他们将华为研发的激光雷达、自动驾驶AI芯片等各类技术收集起来,汇总形成华为智能汽车解决方案“Huawei Inside”(简称“HI”),在2020年10月底正式推出。
这套方案包括30多个智能化部件,涉及智能座舱、自动驾驶、高精地图、V2X、电池管理等几乎所有领域,用徐直军的话来说,“特斯拉能做到的,我们都能做到。”
凡采用华为全套智能汽车解决方案的车型,车辆尾部都标识“HI”的品牌logo。
但总体来看,车BU与车企合作,更看重“HI”模式。王军说,“HI”模式是华为与车企最高最紧密的合作模式,也对华为公司资源的消耗非常大。
(王军图片)
他举北汽极狐为例,这款车让“华为团队几乎所有人都扑上来,基本是All In。”这显然已经偏离了传统Tier 1单纯提供零部件的主航道。
另一条是余承东主张的“造车”路线。由他执掌的消费者业务,也在寻机切入智能汽车赛道。
2019年8月9日,华为开发者大会上,消费者业务软件部总裁王成录推出HUAWEI HiCar解决方案,成为切入汽车领域的有力工具。
2020年7月发布的比亚迪旗舰EV汉,就搭载有HUAWEI HiCar、5G、NFC车钥匙等多项华为技术,余承东亲自为EV汉站台,并允许其在华为部分体验店中作场景展示。
在赛马机制下,车BU既要面对余承东领导的内部消费者业务的竞争压力,其主打的“HI”模式也引起了车界的高度警惕,很多主机厂担忧让华为全过程深度参与,会失去造车的主导权。
上汽董事长陈虹曾表示:“车企应用华为自动驾驶技术,为我们提供整体解决方案,如此一来,它成了灵魂,上汽成了躯体。对于这样的结果,上汽不能接受。”
迄今,导入华为“HI”模式的传统车企,还仅限于北汽、长安、广汽三家。车界对这种合作造车模式的顾虑与抵触,可能是制约车BU业务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。
3. 生存诀择,车BU并入消费者业务
2020年以后,美国不断加码对华为制裁,促使华为内部调整,打破了汽车业务双线并进的竞争格局。
9月,华为海思赶在禁令生效前,运回台积电1.2亿枚芯片,这是华为5G芯片的最后储备,待其耗尽,华为手机将被迫退出高端市场。
美国制裁下的生存压力,迫使任正非重新思考汽车业务。2020年11月25日,华为发布决议,将车BU的业务管辖关系从ICT业务剥离出来,归并到余承东负责的消费者业务委员会。
决议重申华为不造车,要求消费者业务委员会坚持且无权改变此战略,并强调:“以后谁再建言造车,干扰公司,可调离岗位,另外寻找岗位”。值得注意的是,文件注明有效期为3年,似乎是有意为以后造车开个口子。
这次组织调整是华为内部调和两派的折中结果。从字面看,华为明确不造车,这是Tier 1派的胜利;但从业务归属来看,车BU脱离徐直军主管的ICT业务委员会,调整到余承东负责的消费者业务委员会,这又是造车派的胜利。
战略上华为坚持不造车,具体执行上却让主张造车的余承东实际操盘车BU业务。华为汽车业务为什么偏离初衷,形成战略与执行的错配呢?红色星际认为,这与华为当时所面临的深层次危机有关。
从业务构成来看,华为运营商业务、企业业务、消费者业务三大支柱中,消费者业务举足轻重,占有半壁江山;遭受美国重磅制裁后,华为消费者业务几乎快退出了三大支柱。
形势非常严峻,2021年4月,任正非在华为董事会上表示,“公司要从技术导向转向生存导向。”这意味着,现在华为为了生存,需要加速落地,变现商业价值了。
作为Tier 1派的代表,徐直军那时一方面声称,华为不造车是经过多年慎重考虑的决策,到现在为止没有变化;一方面承认,华为2021年的目标是“活下来,争取活得好一点点。”
(徐志军图片)
显然,迫于生存压力,将车BU调整到消费者业务,使之成为手机业务的有力替代和新的增长点,支撑公司整体业绩,这点在华为高管层已达成共识。
紧接着在2021年5月,华为进行人事调整,余承东以消费者BG CEO兼任车BU CEO,全面接管汽车业务。这年9月,车BU总裁职位也被裁撤,王军改任车BU COO,并兼任智能驾驶产品线总裁。
至此,华为汽车业务进入“余承东时代”。曾经创造了华为手机辉煌业绩的余承东,再次临危受命,挑起了华为汽车业务商业化落地的重任。
但华为汽车业务的两派之争并未就此止息。2021年9月,徐直军将内部分歧公之于众,在接受采访时说,“余承东想造车,但他只有一票。对于华为高层团队而言,很清楚在求生阶段应该做什么,不该做什么”。
面对业内关于华为造车的猜测,他反问道:“有几个造车的挣钱了?不造车的挣钱反而更多。越是人人都造车的时候,越要冷静”。
而实权在握的余承东,则是撸起袖子一干到底。他已经不满足于与传统车企合作造车,更进一步决定卖车了。他提出2022年要挑战30万辆的销售目标,公开表示:“被美国方面多次制裁后,华为手机业务受到影响,思来想去,华为决定卖车,弥补手机销量和利润的下滑。”
4. 余承东今年要卖车30万台
制裁重压下的华为想要弯道超车,余承东在2022年必须有所突破。
车BU成立以来,与小康、北汽、长安、广汽等车企合作,迄今已推出三款新车,但没有一款销量过万。
第一款是赛力斯SF5,由华为与金康赛力斯联手打造,2021年4月在上海车展推出,被外界视为华为造车的首次尝试。
余承东当时在上海华为旗舰店为赛力斯SF5高调站台,宣称华为商城以及线下体验店将全面赋能赛力斯,要实现“500万辆年销量”。
但是截止2021年底,赛力斯SF5只卖出了7420辆,这对余承东来说,非常打脸。
第二款是极狐阿尔法S,由华为与北汽蓝谷合作,也是2021年4月在上海车展首发亮相,售价38.89万-42.99万元。
HI版车型今年5月7日正式上市,即将实现批量交付。但从销售情况来看,极狐2021年销售6006辆,与北汽预定目标1.2万辆相差甚远。
第三款是问界M5。赛力斯SF5败走麦城后,华为升级与金康赛力斯的合作,推出高端品牌AITO问界M5。2021年12月23日,问界M5在华为冬季发布会上高调亮相,售价25万-32万元。
余承东称,华为的手机团队、软件团队都参与了问界M5的设计,“我对团队提出的要求是:按照百万豪华的标准、百万豪车的外观、内饰、性能、体验和质量要求,来打造我们这款车!”
这款车百公里加速4秒,比特斯拉Model Y(百公里加速5.1秒)还快,被外界认为是华为的亲儿子,并且进入华为店面销售。
从前期设计到后期营销,问界M5几乎由华为一手操办,显示华为已经打通造车、卖车的各个环节,具备了智能汽车全栈供应商的实力,随时可以拉起队伍单干。
余承东对极狐阿尔法和问界M5这两款车非常看好,期望上市后,“开足马力卖,全年30万辆,超过所有对手。”他年初在深圳总部与媒体连线时表示,计划先用一千家店来卖车,假设每家门店每月卖30台,今年将挑战30万台的销售目标,“我要先把这个话说出去,让大家看看我们是不是能兑现。”
不过,这只是余承东的个人表态,华为高层似乎并不乐观。2022年华为分析师大会上,轮值董事长胡厚崑表示,今年30万台车的销售目标可能难以达到,“华为在智能汽车行业是新来者,好多东西都要学习,可能会犯不少的错误,希望大家多宽容。”
其实,余承东的野心远不止于30万辆。有一段内部讲话视频显示,他今年要推出几款新车,希望全年“销售超过200万辆,把30万到50万这个空间的车辆,一把干掉。”
继问界M5之后,余承东在5月28日又推出问界M7,问界M5纯电版预计也将于今年9月上市。这两款新车可能就承载着他要“一把干掉”同等级别竞品的使命。
5. 传统车企合作不力,“HI”模式还能走多远?
余承东急于卖车,一方面是车BU养着超过5000人的研发团队,每年研发投入超过10亿美元,需要尽快上量,变现商业价值。
另一方面,在合作造车过程中,余承东对传统车企也多有不满。他曾在2021某场内部会议中直言:“选我们车BU的那些企业,包括国企央企,要品牌没品牌,要渠道没渠道,要零售没零售,产品设计、体验各方面都不行,没有哪一项行,连造车新势力都干不过,他能干过谁?”
“如果我们不入场,帮助车企把车的设计和体验做好、卖好,这商业根本不能闭环。”
业内分析余承东这段视频讲话,发生在去年年初车BU已经并入消费者业务但华为内部两派仍缠斗不休时。后来视频曝光,让与华为合作的传统车企听了很不舒服。
在“HI”模式下与华为深度合作的北汽、长安、广汽这三家车企,面对华为的强势主导,也只是有选择地合作。比如长安和华为联合打造阿维塔的同时,并没有放弃长安新能源。另有华为前BU员工透露,极狐项目合作期间,传统车企对华为有提防心态,导致华为很多优势发挥不出来。
(余承东为极狐站台)
华为参与打造的智能汽车,迄今还没有交出令人信服的市场业绩。这次余承东又在粤港澳大湾区车展上炮轰合作伙伴,表现出想甩开传统车企、摆脱掣肘大干一场的强烈冲动,无异于自断“HI”路,让人不禁发问:华为“HI”模式还能走多远?
结语
车BU一路走来,早已偏离最初“增量部件供应商”的战略定位。
从做“Tier 1”帮车企造好车,到“HI”模式合作造车,以余承东的个性,为了突破眼下内部路线纷争、外部车企掣肘的困局,未来说不定哪天就甩开膀子自己干了。
智能驾驶的爬山之旅还很漫长,华为最终会选择什么样的爬山路径,现在还难作定论。用徐直军的话来说:“选择的对与错,现在没法衡量,要看最终结果。成了就是对的,没成就是错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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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效期截止于:2020-12-12 23:5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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