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1月30日,ChatGPT(英文全称:Chat Generative Pre-trained Transformer;中文全称:聊天生成型预训练变换模型)横空出世!两个多月以来,世界上最热门的话题莫过于它,持续甚久而热度仍未消减,《纽约时报》称其为“有史以来向公众发布的最佳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”。然而,我们在拥抱机遇的同时,准备好应对挑战了吗?
笔者从事的是人文艺术学科的教学与研究工作,于此类高新科技完全是门外汉,毫无发言权,只能“敬谢不敏”。不过,ChatGPT之剽悍强大,绝不止影响科技领域,而是辐射了几乎全世界,各行各业莫不受其巨浪冲击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每个人都是当局者,皆不能袖手旁观。
ChatGPT如何改变世界,笔者不敢断言。但是不同行业的从业者,似乎都在尝试利用这一利器,做各种“好玩”的事,如答数理化题、写电子代码、学习语言、代写文案、翻译小说、创作音乐、预言未来……竞相测试其灵敏度、智慧度、完成度、先进度。以我从事的学科而言,就有好事者问了ChatGPT,请它模仿大诗人杜甫作诗,据《我们请ChatGPT模仿杜甫写了一首诗》,提问者说:“杜甫与成都的渊源很深,你能假装你是杜甫,为成都写一首诗吗?”ChatGPT作出的诗“画风”是这样的:
重阳节,成都繁华,锦绣城市,灯火通明。城中人来往,赏菊花红,饮酒唱歌,欢度佳节。山川秀丽,水草青青,四面山水,环抱四方。江河清澈,云霞缤纷,成都在此,盛世如画。城市明朗,人民热爱,努力拼搏,创造美好。愿成都永远,繁华富强,国泰民安,永久安康。
平心而论,这所谓的“诗”非常小儿科,可以说既无诗的章法,更与杜甫毫不沾边。如果我一眼看到,或许会猜测是作文水平较好的小学生的习作。当然,作出这样不成器的“伪杜诗”,ChatGPT是有解释的:“对不起,作为一个AI,我可能不能完全模仿杜甫的诗风,但是我会尽力试着去写一首符合杜甫诗风的诗歌。”话虽如此,ChatGPT只是抓住了成都、重阳、菊花等几个词,诗跟杜甫的风格风马牛不相及,如果打分,肯定是不及格的。引句时髦话,“一切皆可赛博朋克(CyberPunk)”,但赛博(Cyber)杜甫,还是极不容易的。
2017年的纪录片《AlphaGo》记录了李世石与AlphaGo“人机大战”的全过程
不管怎样,ChatGPT已经摆在面前,令人欢喜令人忧。人类在享受它的“馈赠”的同时,显然还没做好防范其弊端的准备。此前有媒体指出,“改作文卷子的老师有难了”。作为高校教师,我深有同感并忧心忡忡。我想对创造、熟谙这一高端科技的科学家进一言,在不久的将来,如何防御群体性、普遍性的文字抄袭、剽窃,将成为更加头疼的尖锐问题。判断文章是不是人工智能生成的技术,是其中的关键症结。期待写程序的科技人员能有切实的解决办法。否则,教师凭个人很难识别文章是ChatGPT代写,还是学生自己作的。最新消息是,权威学术期刊《科学》及一些出版商,已经禁止在论文中使用ChatGPT生成的文本,同时它也不能被列为作者。更为有趣的是,中国最著名的科幻杂志《科幻世界》明确表示,拒收ChatGPT投稿。科幻文学一直是基于对科技的追求,然而最新的科技,却被科幻文学拒之门外,甚或有颠覆之虞,岂非最辛辣的讽刺?
人性有好逸恶劳的一面,一个大型语言模型(代写文章只是ChatGPT强大功能之一端)被创造出来,相对地,是否也应创制出另一个防范和检测的工具?比如打造一个ChatGPT的审稿和编辑系统,扫描文本以确定是否AI编写,或可谓是用魔法打败魔法。在我看来,这真是非常紧迫的问题呢!
2023年1月,巴黎政治大学宣布,该校已向所有学生和教师发送电子邮件,要求禁止使用ChatGPT等一切基于AI的工具,旨在防止学术欺诈和剽窃。无独有偶,2月17日,香港大学也发送了类似的禁令。显而易见,人们对它的能力已有所忌惮与提防,但一禁了之就能解决问题?依我之见,恐怕是堵不如疏、疏不如引。
这篇小文拿杜甫作“药引子”,谈了我对ChatGPT的浅薄认知,结尾则不妨回到杜诗上。我想到了杜甫《绝句漫兴九首》中的两首:
眼见客愁愁不醒,无赖春色到江亭。即遣花开深造次,便教莺语太丁宁。
肠断春江欲尽头,杖藜徐步立芳洲。颠狂柳絮随风去,轻薄桃花逐水流。
ChatGPT岂不像这无边又“无赖”的大好春色,不期然而然地就来了;但人类在享用奇妙科技的同时,也要深思熟虑如何应对挑战和考验。特别是对从事文字工作的人来说,期待大家如欣赏春色般对待ChatGPT,善用而不滥用,学习老杜的“语不惊人死不休”,切莫作“颠狂柳絮”“轻薄桃花”。
行文至此,仍意犹未尽。在这个文字的重要性和日常应用性逐渐降低的时代,期待有志者仍能深耕文字的“高端市场”,坚持写有美感、有个性、有风骨的高贵文字。我又联想到杜甫的“尔曹身与名俱灭,不废江河万古流”(《戏为六绝句》其二),无论个人对ChatGPT的好恶如何,最新的科技必将深刻影响我们每个人的生活。时代如“无边落木萧萧下,不尽长江滚滚来”(《登高》),唯一能保有的,或许仍是如杜甫所说的“愿闻第一义,回向心地初”(《谒文公上方》)的笃定、从容与通透。
ChatGPT令我的想象力突然爆棚,我奇幻般地遐想到著名科幻小说《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?》,异日,ChatGPT能制造赛博杜甫吗?赛博杜甫又会不会写出电子诗史?然而,我还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“技术恐惧”。ChatGPT好像玩了个魔魇法,打开了潘多拉盒子,放出了“文字魔鬼”,现有的文字格局,或不免崩盘?“这是最好的时代,也是最坏的时代。”无论如何,我们正在经历一个创造奇迹的时代。
《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?》,1968年英文初版书影
(拙文得到谢贤良、李尔清等的指引帮助,谨致谢忱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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